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俞洲知道他要说的是哪两个字。

光是想到它,恐惧便如同一只大手,捏着他的心脏。他张了张嘴,再也没法说出别的话。

徐晓风似乎不愿待着这里,他转身往主卧的方向走,在沙发边趔趄了一下,差点摔倒,却避开了俞洲伸过来扶他的手。

俞洲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被生生捏碎了。

“砰”的一声,他看着主卧的门在自己眼前关闭,从里面上了锁。

徐晓风甚至不肯送他。

他再也没法维持伪装,脸色沉得可怕,无力地倒进沙发里,用手撑住额头。

胸腔的疼痛牵扯到左手臂,连带着整个左半边身体一抽一抽地作痛。初秋,家里很温暖,他却仿佛再次置身于五年前的除夕,被同学抢走了新买的手机,被妈妈的男友偷偷反锁了家门,发着高烧坐在空无一人的路沿,满身落雪,如坠冰窖,绝望又无力地放任自己濒临死亡。

现在的他和五年前的他似乎不同了,有显赫的家世,用不完的财富,顶尖的学历,身居高位,可以随意调动资源,但徐晓风把门关上的那一刻,他又觉得,什么都没有变过。

徐晓风不要他。

他仍然一无所有,连一个能回家的地方都找不到。

指甲陷进掌心里,阿姨在一旁说:“小俞啊,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,你看是现在走吗?”

俞洲满嘴都是血腥味,一动不动地陷在沙发里,被那人残留的檀香味包裹,无数疯狂的念头在脑中旋转。

他不能和他分开。徐春岚和徐咏歌正是最关键的时候,已经跟他达成交易,默认他住在风哥家里。而且这两年来,徐晓风没有再提离开京市的事情,专心于学术,产出了不少成果,身体也养好许多,徐春岚早就放松了警惕。

只要做得隐秘一些……

把他带走,藏起来,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。

这个念头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。他的手越攥越紧,渗出的血甚至染脏了米色的沙发。

“小俞?”阿姨又叫他,“你是不舒服吗?”

俞洲看向主卧紧闭的门,神色晦暗。

阿姨见他这样,叹了口气,小声劝道:“你别跟小风犟,先顺着他的意思搬走,双方冷静一下再图其他的事情。他那个人,最是嘴硬心软,你跟他犟,他能比你犟得更厉害,你退了,他才会心软,想起你的不容易来。”

“他跟徐教授闹了这么多年的矛盾,就出在一个谁都不肯退步的问题上面,我也劝过夫人,夫人不肯,所以走到了死胡同里面,”阿姨摸摸他的头,“先让他宽心,别逼得他真的绝了所有后路。”

俞洲:“……”

他听到“绝了后路”四个字,像是被扎了一下,转过头来,垂眸看向自己的紧紧握着的拳头。

徐晓风那句话浮到耳边:“小洲,我不想说出那两个字。”

他轻轻打了个寒颤,疯狂的念头被恐惧冰封。

如果他们真的走到那一步……或许就无法挽回了。

他脸颊轻轻抽动一下,拳头无能为力地松开,手心的血滴落在地面。

阿姨又道:“走吧,过两天再回来。”

过两天……

俞洲听进去了,他扶着椅子,从沙发里站起身,头晕得很厉害,晕得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。

秦家的人已经来了,阿姨也将行李收拾得很干净。他花了两年时间在这间公寓里留下来痕迹,今天却只花了两个小时被抹去。

主卧的门仍然紧紧关着。俞洲迈动脚步,走到门口,敲了敲门。

没有应。

他哑声说:“风哥,我要走了。”

里面还是没有反应。

俞洲把额头抵上木门,闭眼缓了几分钟,在几人的催促下转过身,朝门口走去。

行李搬到了门外,他站在门口,看着他们将门合上。

俞洲用力呼吸,从空气里汲取稀薄的氧气,受伤的手握住了行李箱的把手,感觉自己此刻像一条失去了项圈的狗,在经历了一段温柔豢养之后被抛弃,又一次沦为了无家可归的野狗。

俞洲走的当晚,徐晓风大病一场。

在车里吹了一晚冷风,加上激烈的情绪波动,他在床上病得连身都没法翻,昏昏沉沉,不知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,眼前走马灯似的放着他和俞洲的点点滴滴,高兴的,酸涩的,生气的,难过的……最后都变成催命符,添在身体内部的火炉里,将温度烧到了四十以上。

他可以接受俞洲不同寻常的控制欲,也愿意陪俞洲慢慢地改,带他去看心理医生。

但他没法接受欺骗,直到出差前,他问起张温纶的事情,俞洲仍然不动声色地撒谎。

他们之间已经没法再继续下去。

一想到这些事,心脏连着全身一起痛,脑袋像是被人从中间劈成了两半,徐晓风甚至以为自己要死了。

哪怕是吞下安眠药的晚上,也没有这样痛苦过。

没有人再守在他枕边,整晚不眠地给他换凉毛巾。也没有人连夜叫医生过来,守着点滴不肯睡觉。

过去所有的甜意,都在此时化为苦涩的毒药。

徐晓风半睁着眼,盯着头顶一片黑暗的天花板,从天黑熬到天亮,直到太阳晃得人眼睛疼,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。

他勉强翻了个身,摸到手机,里面居然没有未接来电,也没有轰炸般的信息,俞洲一晚都没给他发消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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